“昔孟母，择邻处 ；子不学，断机杼。”孟子的母亲作为典型的中华贤 母形象被传颂了 2000 多年，她为了给儿子寻找一个良好的学习生活环境， 不辞辛苦三次搬家，留下了“孟母三迁”的千古美谈。她克勤克俭，含辛 茹苦地抚育儿子，将孟子培养成为后世儒家追慕向往的亚圣，孟母也成为 教育子女的贤母典范。在清末的华阳也有这样一位如孟母一般的贤母，她就是清代著名画家、诗人左锡嘉。

　　左锡嘉(1831— 1894)，字小云， 又字韵卿， 江苏武进人。左锡嘉是名门闺秀，出生于一个世代书香的官宦人家。其祖父左辅曾在乾隆时期担任 湖南巡抚，父亲左昂曾先后担任大理寺丞、凤阳同知。左氏家学深厚，左锡嘉和两个姐姐都兰心蕙质、才华横溢，有着“左家三才女”的美誉。左 锡嘉在 20 岁时，嫁给了来自成都华阳的曾咏。

　　曾咏，字永言，号吟村。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进士，曾官户部主 事、江西吉安府知府。后因事免职，被曾国藩邀至军中任襄理，办理安庆军务。清同治元年(1862)因积劳成疾卒于军中。左锡嘉与曾咏婚后志趣 相投，伉俪情深，曾咏的骤然离世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左锡嘉哀痛至极， 泣血殓骨，一路艰险地由江西返回四川，千里扶柩回到了故乡华阳。

　　左锡嘉在安葬完丈夫后，面临着要抚养包括曾咏胞弟遗孤在内的 3 子 6 女共 9 个孩子的重任(一说还有 1 个养子，共计 10 个孩子)，还要供养 在华阳老家的公婆，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这个刚满 30 岁的女人肩上。 此时，家中已无积蓄，只剩下祖上留下来的几间茅屋。左锡嘉在《乡居》 一诗中，描述了当时的窘境 ：“茅茨泥四壁，梁柱缺结构。瓢饮岂堪忧， 穷巷敢云陋。量纸补残篇，牵罗缀屋漏。遗经授孤儿，识字严句读。画粥思古贤，刻苦企成就。蚕月料桑柘， 谷雨验麦豆。曲堰楱刺肥， 瘠土禾稼瘦。 怡情涧泉鸣，聒耳村姑诟。导之以礼让，了不识左右。积习闵难化，愁心 蕴百皱。”茅屋破敝、稼穑艰难，左锡嘉除要学习如何耕作外，还要学习 和风俗有异的乡人交往。为解决一家老小的生活问题，左锡嘉将自己的画 作标价售卖，她还把江南一带“剪通草”① 的技艺带到了成都，人们惊见 其绘画之精妙、所剪花鸟之巧思，一时间求购者络绎不绝，左锡嘉也依靠 自己的才华和手艺维持着一家的生计。她曾作诗《寒夜剪彩》，感叹道：“剪 彩夺天工，霏霞片片红。生涯嗟十指，芳意郁千丛。不惜东皇立，无须花 信风。疗贫穷小枝，霜月隔帘栊。”

　　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左锡嘉始终没有放松对子女的教育，在《乡居》 一诗中，她就曾写道：“遗经授孤儿，识字严句读。画粥思古贤，刻苦企成就。” 在左锡嘉的谆谆教导之下，几个孩子的学业都有精进。左锡嘉考虑到居所 僻处华阳乡间，乡里陋塞，不利于孩子们的学习。为了教育子女成才，她 在公婆去世后，毅然决定将家搬迁至成都城南的学宫附近。然而，在此居 住没有多久，左锡嘉又担心孩子们沾染上城里子弟浮华奢靡的不良习气， 再次决定搬家，最后将家安在浣花溪附近，与杜甫草堂比邻而居。

　　出生于书香世家的左锡嘉，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未出阁时就有才 女、孝女之称，其诗书画俱佳。正因如此，左锡嘉决定成立诗社，率领众 子女在浣花溪成立了“浣花诗社”。浣花诗社的成员以曾氏家庭众闺秀为主， 左锡嘉则是诗社的领导者和主创人员。在左锡嘉的引领与倡导下，曾家儿 女掀起家庭诗歌创作的高潮。

　　关于“浣花诗社”诗歌联吟的过程，左锡嘉曾作《浣花诗社歌》：“锦 官城外西复西，江桥濯锦通花溪。细柳菖蒲青袅袅，桤林碍日幽禽啼。江 上小堂白沙岸，少陵旧宅今壮观。我来结社托比邻，笑揖英灵主诗案。新 荷叠翠生微波，水 红泛芙蕖窠。芳华照人香沁骨，清篇脱手思如何。静女淑姬抱神悟，花底招凉入新句。钿笔飞英环佩低，柳絮因风谁独步？垂 髫女郎兴更豪，新声三复重推敲。余音缭绕碧云外，响答松末生虚涛。玉 尊写露留清赏，美人苕苕为神往。书盈十幅浣花笺，珠箔晶帘月初上。” 又作《四叠前韵》：“少陵旧宅暮钟迟，几日江头花满枝。千载寄居如有幸， 半生多难竟谁知。童奴扫叶朝开径，儿女围灯夜课诗。暂喜春回冰雪里， 屠酥宜引后来 。”

　　左锡嘉以其柔弱的肩膀扛起了供养全家人的生活重担，还为孩子们撑 起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家。她以诗歌之美滤去生活的苦涩，让孩子们在 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环境中成长，涵养了深厚的文化底蕴，而浣花溪的诗 意生活也成为子女们最美好的回忆。次女曾懿曾作《浣花诗社歌》，描写 了当年结社的豪情雅兴与诗歌唱和时的热闹场景。长子曾光煦曾为妹妹曾 懿所作的《古欢室诗词集》作序，序中写道 ：“回忆浣花溪畔，水木清华， 楼榭参差，阑干曲折，豪情壮采，觞咏流连，结社分题，追欢如昨。”在 良好家庭氛围的熏陶下，左锡嘉的子女文化素养都很高，皆能吟诗作画， 为世人所称羡。左锡嘉组建的浣花诗社作为清同治中后期成都地区颇有特 色与声势的闺秀诗社，在晚清诗坛影响很大。

　　左锡嘉对儿女殷殷寄托，从立身礼义、交友、正直、成材、处世等各 个方面加以训诫、规范，为使儿女至诚做人，她时常告诫他们“人生忠孝 为根本”。她对子女要求严格，尤其是 3 个儿子，她在诗歌中写道 ：“男儿 立身当自强，礼门义路任周行。正直不为威武屈……玉汝成材多苦心。论 交莫近游侠子，处世常敛老成人。”既有左氏的言传身教，又有处世哲学 ； 既饱含了慈母的拳拳苦心，又寄予了厚爱厚望。在左锡嘉几十年的培养教 诲下， 曾家儿女们个个成才， 或以政绩显世， 或以翰苑蜚声。长子曾光煦， 字旭初， 选授山西定襄县知县；次子曾光岷， 字蜀章， 考中进士；次女曾懿， 字伯渊，是晚清著名医学家，备受时人及后人称赞 ；三女曾仲仪、四女曾 叔俊皆有时名 ；五女曾彦成为著名的诗人，著作极多。

　　清光绪十四年(1888)，次子曾光岷会试考中进士， 捷报传到浣花溪畔， 左锡嘉倍感欣慰，心中充满喜悦，提笔写就《闻岷儿捷南宫赋以勉之》，感慨万 端地抒发出“我今于汝无他求，京华中第望纷纷”的心情。“回首孤灯课茅屋， 鸣机相和寒更促。书卷愁心二十年，丹青易米三千幅。茕茕茹苦谁与论，卜宅 三迁忆孟邻”，左锡嘉以孟母为榜样， 历尽生活的磨难与艰辛， 最终将子女都培 养成才。她是华阳的孟母，是华阳巾帼中的豪杰。

　　左锡嘉不仅仅是个优秀的母亲，她的个人成就也令世人瞩目，其以诗 画著称于世，一生著述繁富，刻版付梓的诗文集主要有《冷吟仙馆诗集》4 卷、 《冷吟仙馆诗余》1 卷、《吟云集》2 卷、《施吟集》1 卷等，创作的画作约 3000 幅。

　　【参考资料】

　　1. 王泽枋著 ：《双流 100 名人传》，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8 年 10 月。

　　2. 白天娇：《浅谈清代画家左锡嘉没骨花鸟画的风格》，《文艺生活 •下旬刊》，2019 年 第 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