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成都街巷有很多酱盐店的门口高悬着“酱园”的榜书吊牌，这 “酱园”二字结构严密、飘逸飞舞。据说这二字源自成都特别出名的卓家“广 益号”酱园。当时，成都的街头有这样的童谣 ：

　　棉花街桅杆斗加斗，

　　广益号卖的好酱油。

　　柜台上站着四个吼，

　　斗大的酱字映壁头。

　　在清代道光、咸丰年间，卓家广益号一直是成都首屈一指的酱园，时 人称赞 ：“卓广益，好酱油，又香又酽又赶口① ，泡泡不散味道有。”广益 号的酱园布置得也很有特色，柜台上摆放 4 个方形锡盒，上覆以油漆小圆 木盖，象征 4 个护兵的头盔。因为旧时官吏出门的时候，前面有护兵喝道 开路以显示威风，老百姓称护兵为“吼爷”，所以酱园在柜台上放置 4 顶头盔， 表示有“吼爷”站班，以此抬高酱园的身价。走进酱园铺，会看到一面大 照壁，上面书有一个斗大的“酱”字，四周配以图案边框，据传也是广益 号创始。广益号的生意做得很大，名气也越来越大，各家酱园相沿仿用， 后来逐渐形成了成都大酱园的固定排场。

　　卓家广益号酱园之所以这般气派非凡，是因为卓家出了一位“宰相” ——卓秉恬，其自家招牌“酱园”便是由卓秉恬亲笔题写。由于他身份尊 贵且书法精湛，故而引得行业内争相翻拓。卓家的酱油铺出了个宰相的故事被当地人津津乐道，所以清道光、咸丰年间，成都的街头就流传着这样 的一首歌谣 ：

　　卓秉恬，卖过酱，道光年间拜过相。

　　卓秉恬的祖上是广东嘉应州(今梅州)人，以开酱园铺为营生，清 初从广东迁至四川，最后落户华阳，遂以华阳为籍贯。清乾隆四十七年 (1782)，卓秉恬出生，他是家中长子， 自幼聪慧过人，少年得志，20 多岁 就考取了进士。这个从酱园家庭走出来的青年才子从此开启了长达半个多 世纪的仕途生涯。他五充殿试读卷官， 四任朝考阅卷大臣， 任兵部、礼部、 户部、吏部尚书，授文渊阁、体仁阁、武英殿大学士。卓秉恬历经三朝， 最终位居一品，是清代 268 年间四川走出的最为显赫的人物之一，被誉为 一代名臣。

　　清嘉庆七年(1802)，卓秉恬考取进士， 选庶吉士， 授检讨， 典陕西乡试。 清嘉庆十八年(1813)，改御史， 历给事中， 向朝廷上疏数十件。其间， 经 卓秉恬调查， 全国讼案堆积如山， 许多地方官拖延不办、玩忽职守。于是， 他提出两条建议 ：一是严捕强盗、窃贼等，二是速结讼狱。他了解到地方 吏治败坏，偷盗、抢劫公行，于是向朝廷上书，提出盗风不息是由于地方 上捕役与盗贼狼狈为奸，捕役借着盗贼获渔利之资，而盗贼则仰仗捕役为 护身之伞。“捕役取财于盗， 捕厅取财于役”，甚至双方还公然议定好处费， 按月收受，称之为“月规”，百姓告官而官不究，反而还会遭到盗贼的打 击报复， 以致民不聊生。卓秉恬还列举了直隶大名、沧州， 河南卫辉、陈州， 山东曹州、东昌、武定等地，其中江苏徐州最为严重，请求朝廷加大惩罚 力度，严加禁止。

　　清嘉庆十九年(1814)，河南等省遭遇大灾，清廷颁令放赈救灾。卓 秉恬了解到河南南阳府州县办赈不善，饥民载道 ；四川东北连年遭灾，米 价飞涨。他立即向朝廷上奏， 请求饬令河南巡抚、四川总督认真督办解决。

　　卓秉恬在多年的政治生涯中清楚地看到，清政府任官制度腐朽，地方官吏大多贪得无厌，以搜刮中饱为能事，他极力主张改变现状，严惩贪官 污吏。他在出任监察官时， 曾上奏说， 过去军营保举人员过多，“颇多冒滥”。 为此，他列举了因贪赃枉法被革职的山东曹州知府金湘，以及因向下属索 贿而被议罪的直隶顺德知府赵对墀，金、赵二人通过捐复① 竟轻而易举地 官复原职。因此，卓秉恬认为封疆大吏在保举人员时应考虑具体情况，如 果是声名很好的官员， 仅是因公事而被革职， 那么可以考虑按照惯例捐复； 但是那些因为私罪被降职革职而且声名较劣的官员， 一律不准应允其捐复。

　　卓秉恬奉旨巡视山东时，特别注意地方水利建设，他曾奏报朝廷说， 微山湖水，向来接济韩庄八闸和江苏邳州一带运河，一到湖水短缺年份， 通往江苏的运河就会枯竭。为改变这种情况，需要山东、江苏两省下辖区 域注意节约用水， 加强各闸水量调节工作， 委派专员协同管理河清、河定、 河成等闸。与此同时， 卓秉恬把疏通泉源作为济运第一要务， 他不辞劳苦， 亲自勘察泰安、兖州各地泉源，探测出新泉数十处。在他督促下，各州县 对泉源资源做了深入调查，并绘制地图，申报常年流量稳定的新泉 43 处。 经过卓秉恬的苦心经营，运河逐渐恢复了生机。

　　清道光四年(1824)，卓秉恬调任奉天府丞。同年， 因父亲过世， 回 乡丁忧，为父守孝。3 年后，守丧期满除服，卓秉恬又先后任太仆寺、大 理寺少卿、太仆寺卿、宗人府丞、内阁学士，典江南乡试。卓秉恬在担任 大理寺少卿时，比较留心养成人才的宗学教育制度。他认为“ 宗学按月考课， 而与考者寥寥”，推究其原因，是由于生员成绩无论好坏都没有奖惩措施， 也不影响个人仕途前程。因此，卓秉恬建议按各省书院厘定章程，定期考试， 严格阅卷， 并出榜公布成绩， 将连续优秀者记名存档， 以便朝廷择优录取。

　　清道光十三年(1833)，陕西省已经被革职的盐知事徐登元上京告状， 控告安康知县王以铭侵吞赈灾款，清政府命卓秉恬与刑部官员赴陕西查办 该案。经过认真翔实的调查，卓秉恬查明徐登元的指控大多系挟嫌诬控，并无实据 ；而王以铭在办理赈灾报销的程序上也存在问题，城堤各工程有 失误，还存在滥行苛派的情况。因此，卓秉恬建议对其二人分别治罪，以 振纲纪。

　　清道光十五年(1835)，卓秉恬升任礼部侍郎，调任吏部，又奉命督 浙江学政，主管浙江省科举教育事宜。后来，又提拔为左都御史，被召还 京城，兼管顺天府尹事。《清史稿》评价他 ：“秉恬兼管京尹最久，凡十有 八年，时九卿会议，一二王公枢相主之，余率占位画诺。秉恬在列，时有 辩论，不为用事者喜。”可见卓秉恬持身清正，为人耿介，对政事敢于直 言辩论，展现出了独立的人格和务实求真的处事原则。

　　清道光十九年正月(1839 年 2 月)，卓秉恬对鸦片的肆意泛滥感到忧 心，他上疏要求严禁鸦片，同时与王大臣等议奏“吸食窝贩及栽诬罪名， 并员弁徇纵处分共三十九条”。清朝廷批准执行了这些禁例。清道光二十 年(1840)，鸦片战争爆发， 卓秉恬作为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 展现了他 忠君爱国、反对英国侵略者的严正态度。鸦片战争失败，清廷与英国侵略 者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卓秉恬感到痛心疾首。后来，卓秉恬 先后历任兵部、户部、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

　　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卓秉恬参与研究江防海防要务。他认识到 鸦片战争后清廷必须加强防务，警惕英国侵略者再次冒险。他认为拟定海 防江防条例极为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将士用命”和“慎选文武”。卓 秉恬指出将士敢于舍命， 要靠平日里朝廷的恩威并济， 作战时能处置得当， 随机应变，如果将士们能够做到舍生忘死，随机应变，上下协力同心，那 么从海上到江上，各级门户层层把关，也是不难做到置洋人于死地的 ；而 “慎选文武”则是稳定地方、安定军心与民心的“第一要务”。清廷接受了 他的建议。

　　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卓秉恬官拜文渊阁大学士，晋武英殿。这 年农历四月，恰逢卓秉恬寿诞，为了表彰他的忠心耿耿，道光皇帝亲笔书写了“福”“寿”，又赐锦缎和书画等珍品祝寿，并给予卓秉恬在紫禁城骑 马的特殊待遇。后来，卓秉恬又管兵部、户部、工部事务。

　　清咸丰五年(1855)，74 岁的卓秉恬去世，走完了他 50 余年的坦荡仕途。 清朝廷赠其太子太保，赐谥“文端”。《续碑传》称赞卓秉恬 ：“国朝自御 史为大学士者七人，武定李文襄、临桂陈文恭功名尤著，道光、咸丰间则 推华阳文端卓公。”可见，卓秉恬在当时享有较高的声誉。

　　卓秉恬仕途顺遂亨通， 为官之余还潜心文学艺术， 不仅工诗文、擅书画， 还擅鉴赏，文化素养极高，是晚清卓有成就的书法家、鉴赏家。卓秉恬崇 尚颜真卿、苏东坡的书法，故其书法作品飘逸，峻拔遒劲，蕴藉儒雅又不 乏醇厚的骨力。在他的影响下，卓氏一族出现了很多书画名家，如卓秉恬 的堂弟卓秉勋和卓秉恬次子卓橒、少子卓椿俱擅书画，在当时享有一定名 望。其中， 次子卓橒也跨入仕途， 官至吏部侍郎， 其书法效褚遂良兼米芾， 晚年颇有清著名书法家刘墉遗韵。

　　【参考资料】

　　1. 王泽枋著 ：《双流 100 名人传》，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8 年 10 月。

　　2. 赵彦国 ：《卓秉恬事略及其书法艺术》，《荣宝斋》，2008 年第2 期。

　　3. 黄振富 ：《卓秉恬其人其书》，《文史杂志》，2002 年第3 期。

　　4. 李振生：《读〈清史稿〉说卓秉恬未曾指导奕 争储》，《清宫史研究(第十一辑)》，2013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