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波（双流县一医院医生，挂职巴塘县医院医生）回双流后，双流县一医院的王良红于2013年夏天受派到巴塘人民医院中医骨伤科工作。长期做护士工作的王良红深知打铁还须自身硬，为弥补专业短板，她抽空自费到成都突击学习中医理疗, 同时，在医务实践中多揣摩，多思考，克服不足，积累经验。经过一年多的努力， 她终于成为巴塘远近闻名的中医理疗高手。

　　同宿舍的吴林（原双流妇幼保健院医生，2014年8月随第二批援建队到巴塘） 每次路过中医骨伤科诊区，都能看见理疗床上躺着一个在烤灯。床上趴着一个，背上打着两排罐子。长凳上坐着两个，膝盖上扎着银针。候诊的长凳上，还有一排阿爸阿妈在等着。

　　尽管吴林很想和她聊几句，但王良红哪有时间。她对着吴林点点头，算是招呼。

　　一天下班回宿舍，王良红把一袋苹果干放到桌子上，算是安慰。“小吴，来， 消化消化。”

　　吴林提着苹果干去县医院办事，看见她忙得团团转。

　　“你咋没进来坐一下呢？ ”。

　　“你那儿还能坐得下我？ “

　　“人是多。中医骨伤科从无到有，到现在小有名气，也不容易。就是病人太多, 太累了。”

　　“李晓波回双流后，你一个人这样忙上忙下的，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想个办法。” 吴林说。

　　王良红拿起一块苹果干。“我也想过，所以带了两个徒弟。等她们上手了，我也就轻松了。”

　　嚼完一块苹果干，吴林问：“这苹果干口感不错，谁送的吧？你哪有时间去买？ “是一个病人送的。”王良红给她讲起了丹增的故事。

　　“那还是半个月前，快中午了。我正在病室里给病人刮麴。听到外面通道里有 人在用藏语大着嗓门嚷嚷，只听懂了 '王神医，王医生'，其他就听不清了。随即进来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一进门，也许是看我穿着白大褂，年龄也比两个徒弟大些。老人也不管排着队的几个病人，径直走到我跟前，撩起裤管，露出变了形的膝盖, 嘴里说着：“神医，看看，神医看看！”喊得我直想笑，又不敢笑。

　　“徒弟曲珍走过来，一边用藏语和他说话，一边指着凳子上等着的病人，大爷 才尴尬地笑着挂号去了。

　　“挂了号，他就坐在凳子上等着，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给其他病人 治疗：刮疚扎银针，磁疗，打罐子……

　　“到了午饭时间也不走，曲珍看他挂的号，是下午的，两人用藏语说了半天， 他才十二分不情愿地挪出病房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珍告诉我，大爷叫丹增，是理塘人，腿痛多年了。一直 都没有得到好的医治。前几天，有人告诉他，巴塘来了一位'女神医'，一根银针 扎进去，啥痛都好了。说到这儿，曲珍笑了，差点喷了一桌子的饭。反正把师父吹得神乎其神的。就这样，丹增心动了。今天天不亮，就出门，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 赶到川藏路上，坐了三个小时的车，跑了几百里才赶到我们医院。

　　“他赖在诊室里不动，就是怕你走了就不来了。我给他解释了半天，他才同意去吃饭。”曲珍说。

　　“经过检查，丹增患的是双膝关节退变性病变，需要住院治疗。入院后，我们 为他量身定做了护理治疗方案，针灸、按摩、艾灸、中药泡脚。经过半个月的治疗，他的病情得到了明显的控制。临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了一大通，我什 么也听不懂，只听到了 '双流门巴'几个字。曲珍翻译给我，大爷说双流门巴 太好了，待我们如同亲人。“

　　“苹果干也是他送的。我不收，他就着急。”

　　讲到这儿，吴林冲着王良红说：“神医，女神医！”

　　“咯咯咯……”两人笑翻在沙发上。

　　当天，吴林在援建群里，发了一条“王姐，荣获，女神医，称号。”引来鲜花、 礼炮、掌声络绎不绝。

　　强巴做虫草生意。王良红到巴塘后，常常帮成都的朋友买虫草，一来二去，就熟了。他知道王良红是巴塘医院的医生，就带了妻子央宗到医院找王良红看病。

　　央宗“腰椎间盘突出”。王良红建议她住院治疗，可以医保报账。他们两口子，一听说可以住院，还可以报账，还以为王良红给他们帮了多大忙，说她对他们太好了。 王良红解释说，从2013年开始，双流援建队合力巴塘政府按每人40元的补贴标准，为巴塘全县4.5万农牧民购买了新农合医疗保险。两人又忙不迭地说，“感谢双流支持！感谢党和政府！”

　　央宗家离巴塘城有五六公里，不通车。她那么瘦小的个子，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第一次来居然给王良红背了一背篼梨。

　　王良红告诉她：“你腰痛，不能背东西。”

　　央宗说：“没事，王医生，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你不要嫌弃。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种的。”然后，它把背篼放在病床旁边，死活都不肯拿走。没法，王良红只好分给医生和病友。

　　骨伤科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响，当地记者也闻声而来。那天，央宗又给王良红带来了自己种的核桃。

　　记者把镜头对准了央宗。由于经常跟着丈夫做虫草生意，央宗会一点汉语。

　　“大姐，你好，你背冤里是啥？”

　　“核桃嘛。"

　　“背核桃到这儿干什么呢？ ”

　　“送给王医生。王医生对我好。”

　　“她哪里好啊？ ”

　　“她每天给我治病，扎银针。我的背不痛了嘛，还不花钱。”

　　王良红开始给央宗烤灯。

　　第一次看着摄像机一闪一闪亮着红光，央宗显得有些不自在。“治病第一，上电视第二。是不？放松，放松。”王良红的话让央宗平息下来。

　　王良红常想，藏族同胞对自己这么好，其实，自己又做了什么呢？只是做了应该做的罢了。

　　巴塘太大了，许多群众到县城看病不方便，县卫生部门便经常组织医疗机构下乡义诊。每次义诊都让王良红记忆深刻。

　　一次，王良红与援建医疗组的翁贵武（双流疾控中心医生）、赵伟（双流一 医院医生）、刘晓方（双流二医院医生）等人去昌波乡义诊。他们乘坐的“巡回医疗车”，配备有便携式彩超、生化仪、麻醉机、呼吸机、手术床等先进医疗设备, 能够进行健康检查、疾病诊疗和手术抢救，简直就是一座小型流动医院。

　　义诊地点在乡小学操坝。当地群众身穿鲜艳的民族服装，手捧洁白的哈达，已早早等待在这里。场面让人十分感动。“好像是要进行表演。”

　　摆开小桌子，每人配一个乡上的干部做翻译，开工！顶着太阳，大家分成外科、 妇科、中医和超声四个组。

　　王良红客串妇科。她旁边是检查B超的刘晓方医生。

　　从高处看，操场上五个组围了五堆人，最大的是巡回医疗车的那堆，不时有人探头往车里张望，用藏语叽叽喳喳地议论，车窗玻璃上映出一张张好奇的脸。

　　一位去年接受过义诊的藏族大姐， 不停地对王良红说：“哎呀，听说双流的医生要来，太高兴了。哎呀，去年你们就帮我检查过身体，没大问题，还送我药，我特别高兴。哎呀，我今天再来检査一下。送药不？”

　　相比这位的开朗耿直，许多藏族大姐就扭捏多了。问到妇科问题，吞吞吐吐， 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良红只好一个一个地仔细检査，记录建卡，告知注意事项。

　　一位年轻大姐在王良红面前扭捏了半天才红着脸说：“我那个好久没有来了。”

　　王良红懂了，大姐说的是月经，问：“大概有多久了？ ”

　　她掰了掰手指头，说：“差不多两个月了。”

　　王良红拿出一条孕纸，一只纸杯，给她讲了用法，叫她去小学厕所里自己先测 一下。她很快就回来了，是阳性。王良红开了一个条子，让她到巡回医疗车去做进一步检测。王良红给她建了卡，告诉她：“你怀上了。以后你拿着这张卡，每个月到县妇幼保健院检査。”王良红怕她担心什么，又补了一句：“都是免费的。还有, 一定要到医院来生，也是免费的。”

　　她点点头。王良红给了她一些安胎、补钙的药品。

　　她羞涩地对王良红说了一声“谢谢”，低着头走了。

　　王良红出发前，一位同事说过，下乡义诊有两个基本任务，一是“医身”，主要是为藏族同胞做好体检、诊断、医疗；二是“医心”,就是要加大宣传力度，引导藏族同胞养成健康、积极的卫生习惯。

　　下午，医疗组又到亚日贡乡继续义诊。

　　满满一天的活动，四个组共接诊420余人次，B超检查70余人次，接受咨询 190人次，发放宣传资料800多份，免费发放了价值近5万元的药品。

　　下乡义诊随大队伍还好，若是一两个女医生到乡下去，还是需要一定胆量的。 吴林经历的一次迷路，至今和王良红说起，都还心有余悸。

　　九月的一天，吴林和保健院的一位女同事到波密乡督导孕龄妇女建卡工作。

　　早上出发，汽车沿着山路往东南方向行进，一路弯弯曲曲，颠颠簸簸。偶尔有石头从山上滚落砸在路上。

　　就在她们胆战心惊的时候，司机突然说：“迷路了！”天啊，司机也会迷路？ 两个女人一下子懵了！怎么办？手机也没有了信号！吴林的心像被手术刀切去了一 半。偏僻的大山里人迹罕至，要找一个人问路，根本不可能。

　　她们无助地望着头顶一溜无言的高山，眼巴巴希望看到一个人，可是，天上连鸟都没有一只。司机还算镇定，凭着经验，向前慢慢开。路越来越烂，他不断用手 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嘴也不停地喃喃自语。

　　她们俩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简直就像过了一天。比一个难产手术还难。

　　终于，他们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辆摩托车终于沿着 山路过来了。

　　来人是个藏族同胞。当搞清楚他们是医生，要到波密乡去时，他连比带画，藏 语夹杂着汉语说：“错了，错了。前面几里，没路。掉头，掉头。”

　　司机叫她们等在车上，他一个人下去。他围着汽车转了两圈，看看前面的路， 再看看后面的路。撇了撇嘴，把手对着摩托车一摊：根本就没法掉头，这路太窄了！

　　藏族同胞似乎也明白了司机的意思。骑上车，调转头，扬手示意司机跟上。

　　摩托车带着他们前行一公里左右后停下了。这里的路相对较宽，司机在藏族同胞连呼带喊的指挥下，打了好几盘子才调了头。

　　走这样的山路，摩托车比汽车快多了。他们几次掉队，摩托车几次折回来，在他们前面带路。一直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岔路口，才用手指着北方说：“一直走…… 没有路……就到了……”

　　三人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大气。

　　吴林掏出100元，藏族同胞看了看，摆摆手。吴林以为他嫌少，又掏出一张。 这时，他笑着摇着右手，左手竖起大拇指说：“不能要门巴的钱……双流的门巴…… 好门巴……”然后，加一脚油，潇洒地冒烟离去。

　　一股温暖混着_丝内疚涌上吴林心头。

　　回到车上，吴林还在后怕。如果没有遇到这位老乡，当他们把车开到小路尽头的时候，在这逼仄的山路上，一边是陡坡，一边是悬崖，这车怎么能倒回来？

　　倒车几里？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吴林回来跟王良红讲起这事的时候，心还怦怦乱跳。

　　坐诊、下乡义诊，是援建队医生们的日常。途遇惊险毕竟偶然，顺利的时候还是居多。

　　肖洪见（双流县第一人民医院医生）一年的支医时间快要到了。他是和王良红 同一批来的巴塘。前几天，肖医生家人从双流开车来接他回去，也顺便到巴塘旅游。

　　于是几个医生商量着出去玩一天，也算是给肖医生送行。

　　王良红没有想到，此行会让她和藏族孩子洛桑结下母子缘。

　　夏日的草原像一片葱茏的大海，缓慢起伏，涌向远方。几顶白色的帐篷稀稀疏疏地散落在草原上，像大海中几片随波漂浮的白帆。远处神秘的格聂神山，横亘在 蓝天下，冰峰闪耀着银光，云雾缭绕,确乎像大海中缥缈的神山。

　　车停在一处缓坡上，他们在草地上摆Pose，照片发到朋友圈，溅起一片飞赞。 回来时，发现一位穿绿色衣服的孩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匹砖，塞在他们汽车的 后轮下，防止后滑。一群小孩围在他周围，他像个娃娃头。

　　王良红一看，乐了。“咦，你好乖喔！好懂事。叫什么名字？ ”

　　“洛桑。”

　　“你是学生？ “王良红到过附近的格木小学义诊。

　　孩子点头。

　　“是不是在格木小学读书？

　　 “是”

　　“读几年级？ “

　　“五年级。“

　　“几岁了？ ”

　　“16 岁。"

　　王良红有些吃惊。不是因为16岁才读五年级，高原的孩子读书迟也是常事。 而是他长得太矮了，太矮了，就一米四左右吧！她心里忽然有些沉甸甸的。

　　洛桑问：“阿姨，你们上哪儿去？”

　　王良红说：“上格聂神山去看花。”

　　“阿姨，你们回来时到我们家喝酥油茶吧。”洛桑说。

　　“我们回来可能有些晚。”王良红担心时间不合适。

　　“阿姨，没事的，我们会在这儿一直等你们。”

　　他们返回的时候，早过了午饭时间。

　　洛桑没有食言，他和几个孩子一直在寒风中等着他们。洛桑家是一座二十来平方米的白色帐篷。帐篷里有火塘，很温暖。他们一边烤火，一边看洛桑阿妈忙着打酥油茶。其他几个孩子的父母也赶来帮忙，他们打来清水，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牧民们都不会汉语，只能通过孩子翻译，他们话也就不多，只是默默地提水， 洗碗，烧火，打酥油茶。

　　洛桑阿妈给每人倒上一碗酥油茶，再将熟牛肉切好，放到客人面前的桌子上。

　　 回巴塘的路上，洛桑和孩子们单薄的身影一直在医生们眼前摇晃。大家商量， 回去后要发动双流的老乡，给这里的孩子捐一些冬衣。

　　王良红想得更多一些，她发现自己对洛桑产生了一种母性的疼爱，她想为他做得更多一些。因为洛桑，这个地方她还会来。

　　几个月后，新的一批援建医生又来了。这次来的是双流中医院的罗敏、刘启江和成都市第六人民医院的几个医生。新来的人对高原都充满了新鲜和好奇。整天就 缠住王良红周末带他们去玩。

　　想到募捐的冬衣也该带去了。王良红答应带他们上格聂神山。

　　买了一袋米，又买了些萝卜、莲花白和十来个锅盔，后备厢塞得满满的。新同事开玩笑说：“王姐，你这是搬家呢，还是要上山修炼？ ”

　　王良红笑了笑，没做回答，理由太多了，她不知从何说起。

　　临近洛桑家帐篷的时候，孩子们一下子就认出了王良红。“阿姨，你们来啦， 太好了。”

　　“乖乖，快叫人把东西拿下来。"王良红指了指路边的面包车。

　　洛桑父母也从帐篷里出来，邀请几个医生到里面喝酥油茶。“不了，我们还要到神山去玩。”王良红请洛桑告诉父母。

　　“阿姨，你们回来的时候，来喝酥油茶吧洛桑一脸真切。想到上次弄得他 们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样子，王良红说：“不了。今天我们是租的车，不好耽搁时间 太长。”

　　洛桑很失望。其他孩子都忙着去试衣服，他却默默把王良红一行送到路边，边走边用脚踢着地上的草茎。

　　王良红发现他右脚的鞋帮破了一个大洞。每踢一下，都会露出黑乎乎的大趾 头——没有穿袜子。

　　突然，王良红想起了什么，就问他：“乖乖，你在格木小学读几年级，班主任老师是谁？ “

　　“五年级。卓玛老师。”

　　王良红脱口而出：“洛桑，我想让你做我的干儿子，你愿意吗？愿意就就叫一声干妈。”说出这话，王良红自己也有点惊讶，是不是太冲动了？同事们也惊讶地 望着她。

　　“我愿意，干妈！”想不到洛桑马上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王良红就这么认下了一个儿子，没有和丈夫张可明老师商量，也没有和上大学的儿子商量，她心里有底，知道他们不会怪她。

　　晚上，王良红在微信里对张老师说：“你到欧尚给我买一双运动鞋。男式，39码。 普通品牌就可以了。”

　　“你穿? ”

　　“孩子。”

　　“谁的孩子？ ”

　　“我的！”

　　“谁的？ ”

　　“我的，也是你的。”

　　张老师的电话瞬间打了过来。“王良红同志，你不是开玩笑吧？ ”

　　王良红激动地讲了半天，终于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老师太清楚老婆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些年来也一直尊重她的选择。要说冲动吧，这不是第一次，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张老师了解工作队鼓励队员在巴塘和当地群众结对子、认亲家，将其作为扶贫方式之一。几乎每个队员都认下了一个或几 个干儿子、干女儿。

　　算上洛桑，王良红在高原已经有了 4个干儿子。

　　王良红把洛桑和几个孩子一起的照片发给张老师。“就那个穿绿色衣服的。

　　几分钟后儿子来微信了。“妈，爸说你又给我找了个弟弟？ ”

　　“对啊，儿子。”

　　“我看了照片，挺机灵的。”

　　过了一个月。格木小学的卓玛老师给王良红发来一段视频。卓玛在视频里念了一封短信。

　　“亲爱的干妈：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买来的旅游鞋和羽绒服。让我在这个冬天 温暖了许多……”

　　怎么能叫孩子写这些呢？就买了这么一点点东西，犯得着这样吗？

　　王良红给卓玛打电话，“卓玛老师，别叫孩子做这些写信的事。”

　　“王姐，不是我叫他写的，是他自己写的。”卓玛说，“是洛桑写了，跑来找我，要我念给你听。还叫我一定要录了视频发给你。”

　　“这样还是不好，你叫他以后少写信，好好学习，干妈就高兴了。“

　　话虽这么说，王良红心里还是很高兴。洛桑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把视频转发给老公和儿子。

　　张老师说：“可爱的孩子，我们就尽一份心吧。”

　　儿子看了视频在微信里说：“弟弟好可爱。”

　　离两年支医结束时间还剩半年。王良红却笑不起来，甚至有些难受。眼看两年援建时间就要到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回家和老公儿子团聚，在这节骨眼上，医院的领导却打来电话，要求她“再干一年”！

　　“为啥呢？ ”王良红有些诧异。

　　“知道你在高原两年了，也不容易。但组织上是这么考虑的，”院长说，“巴 塘医院的中医骨伤科好不容易建了起来，现在越来越好，在巴塘群众中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有了良好的社会效益。你也成巴塘的'女神医'了。我们就想，既然巴 塘群众这么需要你，就研究决定让你留下再干一年，再带几个徒弟。省得你一走， 这好不容易打响的中医骨伤科，又散了下来，前功尽弃。巴塘医院也有这个意思。 当然，还是要征求你本人的意见。“

　　有意见还有用吗？你们都定了！王良红还是不甘心，问；“听说院里已经有人申请下一批来巴塘吗？ ”

　　“医院考虑还是你最合适。只要你没问题，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那……好吧。”王良红足足愣了3分钟才反应过来，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就糊里糊涂答应了呢？不是已经说好回去给张老师扎银针，治膝关节吗？这事咋向他交代啊？

　　“那就这么定了！”院长第一时间挂了手机，生怕王良红反悔似的。

　　王良红赶紧给张老师打电话，说了院里要求她“再干一年”事。

　　听得出，张老师有些失望，但还是勉强说：“那，好吧。我没事，你就再干 一年吧。”

　　王良红心里很不是滋味，想来想去，还是不对。自己整天在这儿给人治病，而家人在千里之外，却受着病痛的折磨，这算怎么回事儿呀。

　　不行，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坎儿翻过去。想着，想着，还真想出了一个：既然自己不能出去，他可以进来啊！不是每年都有老师进来支教吗？

　　王良红又拨通了电话，问：“你想不想进来支教？ “

　　“可以吗？这，我还真没有想过。”

　　“你年轻时不是在巴塘工作过吗，现在来条件比过去好多了。“

　　张老师老家在重庆潼南。1987年考入了康定师专，1991年毕业后，分配到巴塘县教书。先是在巴塘小学干了一年，之后到了巴塘中学。直到1997年，为了离王 良红近一点，他通过招考进了康定中学；2004年，又考进双流中学。一家人才彻底 团聚了。

　　张老师把自己的青春年华留给了巴塘，留给了高原。他常给王良红讲他在巴塘的生活、工作，讲他在巴塘的学生和朋友。讲得她心痒痒的。

　　2013年夏天，王良红所在医院有了去巴塘支医的指标。她心动了，一开始还怕 张老师不同意，谁知跟他一讲，他说：“喔，去吧，巴塘是个好地方。”

　　丈夫愿意重回巴塘支教，怎么说对王良红都是一种安慰，他来了，一个家就完 整了。

　　心急的王良红又拨通了院长的电话。

　　“王神医，你不是反悔了吧？ ”院长在电话里问。

　　“没有，只是……”

　　“不反悔就好。有啥困难，我们尽量帮你解决。”

　　王良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院长。

　　“我帮你问问，应该问题不大，张老师那么高水平，巴塘当然欢迎。”

　　年底，王良红终于把张老师从双流“拽“到了巴塘。

　　更令她惊喜的是，儿子发来短信说国庆放假也要来巴塘。

　　这不就圆满了？王良红开心地笑了。

　　让王良红更开心的是，她在中医骨伤科传帮带的友珍和古建勇两个徒弟也成长起来了。他们从一开始只能打打下手，到慢慢地熟悉了医疗器械，烤灯啊，银针啊, 火罐啊，应用起来得心应手。他们在王良红的指导下，先是在彼此的身上试诊，再到病人身上进行实操。随着业务的熟悉，两人已能独当一面。这无疑减轻了王良红 繁重的工作。

　　王良红完成三年支医工作离开巴塘的时候，友珍和古建勇已经成为巴塘县医院中医骨伤科的骨干，挑起了科室的重担。

　　（曾鸣 李文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