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晚期，有这样一位奇女子 ：她生于书香门第，满腹诗书才华， 因诗书画“三绝”而闻名蜀都 ；又学岐黄之术，治病救人，著书立说，救 民众脱离疾疫之苦 ；她为救亡图存倡导教育，强调女子在救国中应担负起 责任， 呼吁兴女学以破男尊女卑；她治家贤能， 精通家政、裁缝、烹饪诸学， 还专门撰写关于家庭料理的《中馈录》。这位多才多艺的奇女子，便是清末著名女医曾懿。

　　曾懿，又名朗秋，字伯渊，四川华阳人。清 咸丰二年(1852)，曾懿出生于四川华阳县的一 个官绅家庭。父亲曾咏①是清道光年间进士，曾 官江西吉安知府。母亲左锡嘉②是清代女画家。

　　曾懿天资聪颖， 父母十分钟爱。5 岁时， 父 母教其识字、作画。年龄稍长，从习诗词歌赋。 平日里，父母陪伴女儿，端坐案旁，讲解诗书， 循循善诱。小小年纪的曾懿，就已经读完了家中 的藏书。因自幼就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曾懿打 下了深厚的治学根底，培养了广博的兴趣。

　　清同治元年(1862)，曾咏因积劳成疾卒于江西九江。那一年， 曾懿刚 满 10 岁。母亲左锡嘉哀痛至极， 泣血殓骨， 千里扶柩返乡。生活虽然艰苦， 但是左锡嘉没有放松对子女的教育。在母亲的谆谆教导之下，几个孩子的 学业都有精进。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曾懿算是年长的，她时常陪伴在母亲 左右，帮助母亲督导兄弟姊妹的功课。曾懿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熟读经史， 兼治诗词，工图画，还擅长针黹、烹饪之术。由于她时常在画家母亲身边 随侍笔墨，承志家风，得以涉猎书画、金石诸学。及笄之后，曾懿因诗书 画“三绝”而名满蜀都。

　　曾懿经常跟随母亲往来成都与华阳之间。当时， 川西一带瘟疫流行， 路上经常能看到被病痛折磨的百姓， 令人不胜悲悯。不料， 在瘟疫肆虐下， 曾懿也感染了瘟疫，其间身历 4 次“温症”(病毒性肺炎)。由于久病不遇 良医，曾懿决心研读医学。她首先从“温症”开始研究，苦读家藏医药典 籍， 上始汉唐， 下迄清末， 凡精辟论述， 严谨方剂， 均一一摘录， 悉心钻研。 又仔细研读近世温病学家的著述。曾懿领悟到 ：古医方不可不循，但应当 重在运化 ；对古方古法，应当 “潜心体察，掇其精华，摘其所偏，自能豁 然贯通，变化无穷”；对不同的病症，应当酌情处理，加减用药，特别是 对于伤寒和温病，尤其需要详加辨别。曾懿几次感染瘟疫，都靠着研习医 学所得转危为安。此后，每当家人、邻里或有疾病者，都会请她诊治，而 且效果很好。随着曾懿对医学兴趣愈加浓厚，她更加勤奋地潜心研究，并 积极收集民间验方。一次，她偶然听到一个久患噎膈症的士兵，讲述了自 己是如何喝了鸡汤后胃膈渐开，便用心记取。往后，凡遇此类噎膈症，她 就用浓鸡汁略加姜汁治之，取得了很好的疗效。随着医学理论的精进以及 诊疗经验的日益丰富，曾懿渐成名医。

　　清光绪二年(1876)，曾懿与江南名士袁幼安喜结连理。婚后，两人 定居成都。夫妻二人同好书画金石，一起收集汉隶名碑，朝夕校勘临摹， 相敬如宾。这桩婚姻被人们比作李清照和赵明诚，也有人称颂他们颇得“管赵风流”。清光绪五年(1879)，袁幼安中举，发往安徽为候补知县。曾懿 跟随丈夫到了安徽，开始她的人生行旅。

　　曾懿随夫宦游，“涉大江，越重洋，遨游东南各行省”。20 余年， 曾懿 游历闽、皖、浙、赣等东南各省。其间，夫妻朝夕讲求，风雅唱和， 曾懿 在文学和医学方面皆有长进。曾懿不忘学医之初心，愿解百姓疾苦，决定 将自己多年的心得编纂成书。她将伤寒、温病两类疾病的病情及治法详加 辨析，分为数章加以介绍。并将《温病条辩》《温热经纬》诸书各方，摘 录成帖，使人一目了然。她十分崇拜清代名医吴鞠通的《温病条辨》，在 著述中很多地方都引用吴鞠通的学说和医方。她又将生平经历医效古方、 时方及自制诸方，选择效果好的，按照伤寒、温病、杂症、妇科、幼科、 外科等分门别类一并附于书中。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曾懿终于完成《医 学篇》的编撰。

　　《医学篇》分上下两册。上册共 4 卷，卷一有脉论、舌色论、温病、伤风、 伤寒病论等，卷二为温病传入中焦治法，卷三为温病传入下焦治法，卷四 为伤寒治法 ；下册也有 4 卷，卷一为杂病，卷二为妇科，卷三为小儿科， 卷四为外科。这本医书受到了当时医学界的重视。1933 年，苏州国医学社 将此书再版，名为《曾女士医学全书》(六种)，人称之为“现代医学之一 杰作”。此后《医学篇》流传更广，影响也进一步扩大。

　　曾懿生活在晚清时代，她跟随丈夫宦游东南诸省时，目睹了清廷腐败 和国事日蹙。她看到列强虎视中华，愤怒其 “夹我属国，据我港湾，攘我 主权，干我内政”，对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忧心忡忡。在当时革旧维新的风 气下， 曾懿提出救亡图存应大力倡导女学。曾懿认为， 国家兴亡， 重在教育， 而占据国家人口半数的女子理应在此间发挥其重要作用，所谓 “我国幅员 之广， 包罗四万万人之众， 而女多于男”“陶融女子，还以读书明理为第一”。 她主张女子一是 “教育子女， 各尽义务， 所以培植国民之基础”，二是 “勤 俭劳苦，家给人足，所以筹划家政之根本”，三是“医学卫生，以保康强，所以强大种族之原理”。为此，她专门编著《女学篇》，教导女子 “外而爱 国，内而齐家”，大力倡导兴办女学，要求女子应同男子一起 “勉力同心， 共起竞争之志，以守起天赋之责任”。

　　曾懿在《女学篇》中提出女子教育应参照欧美诸国教育经验，与男子 平等。女子除学习科学外，还须选择“切近时事、文理通畅者读之”“以 博其趣”，对传统的女教内容进行改造，把女子教育放在同男子教育的平 等地位。她强调女性的重要性，“强国不专恃男子，而在女子也”，强烈批 判女子缠足陋习， 提出要男女平等， 并强调女子接受教育的重要意义， “故 欲破男尊女卑之说，必以兴女学为第一义”。她不仅仅认为 “男女之间能 力相等，自无强弱之分”，甚至还认为女子可能在学习上超过男子，其思 想在 100 多年前的晚清时期，不可不谓之先进。在中国近代思想史和中国 女性解放史上，曾懿的这些主张也着实占据重要一席。

　　为了增强民族之体魄，她还具体地提出养成良好卫生习惯的重要性， 提倡优生优育，倡导母乳喂养，重视幼儿教育，观念很是超前。曾懿在 《女学篇》中的主张也落实在自己对几个子女的教育中，在她的悉心教导 下， 几个儿女都成为栋梁之材。其中， 长子袁励桢曾做过湖北造币厂厂长、 黑龙江政务厅长，后来继承家学做了中医。次子袁励准比较出名，清光绪 二十四年(1898)二甲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翰林院侍讲，入南书房， 做过光绪帝和宣统帝的老师，光绪末年出任京师大学堂总务长、京师高等 实业学堂总监， 辛亥革命后在辅仁大学任美术专修科主任。袁励准诗、书、 画无一不精，以收藏闻名于世，北京中南海新华门的匾额便是他题写的。 三子袁励杰曾任青岛胶县县长，他的儿子袁行霈于 20 世纪 50 年代考入北 京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任国学研究院院长，也是中央文史研究馆的第 7 任馆长。四子袁励衡早年做过开封银行经理，后来参与创建了交通银行。 袁励衡大女儿袁行洁，后改名袁晓园，是中国第一位女外交官，任民国政 府驻加尔各答副领事。袁励衡三女儿袁行庄，又名袁行规，笔名袁静，与丈夫孔厥共同创作了长篇小说《新儿女英雄传》，受到谢觉哉、郭沫若的 高度评价， 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发行量达 380 万册， 并被译成英、德、 俄等 10 余种文字在国外出版。

　　1907 年以后，曾懿随丈夫定居北京，晚年在子女家生活，除诗、书、画外， 仍旧坚持研究医学。1927 年冬，曾懿去世，享年 75 岁。

　　就是这样一个极聪慧的女子， 她学习诗文， 有 “唐音宋派， 卓然名家” 之誉 ；她学画丹青，所绘花鸟色丽清新 ；她学习书法，笔下隶书秀雅俊逸。 而且，她还治家贤能，在家政、裁缝、烹饪方面竟也颇多造诣。绝好的天 赋令曾懿兴趣广博又无一不精，而无论涉猎哪个领域她都有所成。而且， 不论哪个领域， 她都不忘初心， 期待所学所得可以济世安民， 有益于百姓。 她不愿看到民众受疾患之苦，便研习医学，并成为一代良医，著书立说传 诸后人；当国家民族面临危亡之时， 便以女子之柔肩， 扛起救亡图存的重担， 向天下人振臂呼喊，主张女子权利，唤醒女子为救国而奋起。

　　在我国历史上，如此多才多艺，又通达医理，并能行医救国思维的女 子并不多见，曾懿之才能不让须眉，其胸怀堪称医界之豪杰，可谓一位了 不起的奇女子。

　　【参考资料】

　　1. 王泽枋著 ：《双流 100 名人传》，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8 年 10 月。

　　2. 范婷婷 ：《地理 • 情感 • 时事—— 曾懿的行旅经历与女性成长》，《太原学院 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 年第 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