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清政府开科拔贡。拔贡，是清政府的一种 选人制度，每隔 12 年，各省学政选拔本省生员中文艺优秀者，直接进京 参加朝考①，朝考后根据成绩优劣分出三等， 一等任七品京官， 二等任知县， 三等任教职，最下者则罢归，谓之“废贡”。这一年，一位在四川双流乡 间聚徒讲学的教员刘咸荥，也参加了这次拔贡考试。

　　刘咸荥，字豫波， 四川双流人，生于清咸丰七年(1857)。刘咸荥是 蜀中名儒刘沅② 的孙子。刘咸荥的父亲刘桂文③也是蜀中知名学者，清光绪 六年(1880)考取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任广 西梧州知府。刘桂文与富顺刘光第是四川同乡，友情甚笃，刘光第曾为其 作送行诗《送双流刘侍御出守梧州》。后来刘桂文死在任上，刘光第甚是 哀痛，作悼亡诗《哭双流刘云坳太守》。

　　由于父亲做京官俸禄微薄，刘咸荥并未跟随父亲进京，而是和两个弟 弟一起在家侍奉母亲。刘咸荥自幼聪敏而且好学，与二弟刘咸驿(字晦愚)、 三弟刘咸焌 (字仲韬)都很有文名，有“双流三刘”之称。

　　刘咸荥无心仕途，以聚徒讲学为业。直至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被 选去参加拔贡考试。刘咸荥考得并不理想，仅为三等，授内阁中书衔，但此时他已经 40 岁了。刘咸荥性喜淡泊，对功名利禄并不热心，最后任四 川达州的教谕，又很快离职，依旧回到家乡以教书为业。

　　刘咸荥的一生几乎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中。清光绪年间(1875— 1908)， 他曾主讲于双流桂馨书院，又先后在成都尊经书院、通省师范、四川高等 师范、成都府中学堂(石室中学)、华西协和大学等学校教书， 桃李满天下。 他的学生中有李劫人、郭沫若、周太玄、黄稚荃、李澄波、隆莲法师等。

　　刘咸荥诗词歌赋、书法绘画， 无一不精， 书法学习黄鲁直， 遒劲飘逸， 绘画以兰草见长。刘咸荥文章豪放潇洒，诗词音律晓畅通俗，妇孺能诵， 有元白之风 ；诗词内容多反映社会生活和忧国忧民的民族意识，其情若陆 放翁 ；所绘兰卉石竹，气韵清雅，自然逼真，在题画诗中，从花之色香味， 体验出天地人物自然通性通灵之妙谛，能尽物之性，亦能尽人之性，爱时 惜物，企望挽回社会颓废奢侈之风气。他留下来的作品除绘画外，著作有《静 娱楼诗文存》《静娱楼劝善全集》以及为遂宁名画家杨重岳的人物画配诗， 画册名《思古图》，由廖平作序，并称为 “蜀中艺苑三绝”。其他杂著还很多， 如《思古长册》2 卷、《新德善刊》等。

　　刘咸荥学贯中西，受到康德、黑格尔、斯宾塞的影响，将西方哲学思 想融会贯通在他自身的学术体系中。在华西大学，他最爱与当时在那里教 授西洋哲学史的英国籍教师费尔璞交流学术思想，二人友谊笃厚。费尔璞 结婚时，特邀请刘咸荥参加婚礼。婚礼是按洋人的习俗在牧师的主持下进 行的。刘咸荥送上了一份具有中国特色的贺礼 ：五尺红绫，一对红烛、一 对金花和一副洒金大红对联。尤其是对联，在整个婚礼上仅有一副，相当 引人注目 ：

　　异国结新婚何必同居长干里 ；

　　良辰倾美酒应知君自故乡来。

　　据说后来费尔璞受聘期满离开成都回国，走的时候夫妇二人什么都没带，只把刘咸荥贺其新婚的大红喜联带走了。

　　刘咸荥十分擅长吟诗作对，在成都武侯祠、望江楼、青城山、峨眉山 都存有其墨迹。其中，武侯祠悬挂有多副由刘咸荥创作的对联，如 ：

　　合祖孙父子兄弟君臣，辅翼在人纲，百代存亡争正统 ；

　　历齐楚幽燕越吴秦蜀，艰难留庙祀，一堂上下共千秋。

　　赞颂刘备的对联 ：

　　惟此弟兄真性情，血泪洒山河，志在五伦扶正轨 ；

　　纵极王侯非富贵，英灵照天地，身经百战为斯民。

　　赞颂诸葛亮的对联 ：

　　勤王事大好儿孙，三世忠贞，史笔犹褒陈庶子 ；

　　出师表惊人文字，千秋涕泪，墨痕同溅岳将军。

　　称赞刘备之孙刘谌的对联 ：

　　生不视强寇西来，天意茫茫，伤心恸洒河山泪 ；

　　死好见先皇地下，英姿凛凛，放眼早空南北人。

　　清末，清政府预备立宪，四川设咨议局，刘咸荥当选为议员。当时政 局动荡，反清革命思想日盛一日。他常与蜀中时贤研讨社会、政治、经济 之弊病，深孚众望。赵尔巽出任四川总督时，一次召集地方士绅开会，会 上赵尔巽称川人一向排斥外省来的官吏。刘咸荥一听，很是不服，站起来 仗义执言 ：“川人非好排外，盖排污吏耳！如真能为川民谋福利而消弭祸 患于无形，则为良吏也，川民更无一人不爱戴之。”一句话驳斥得赵尔巽 哑口无言。

　　防区制时代，四川兵连祸结，捐税重重，刘咸荥以在野之身尽力劝阻 内战 ；体念民生之艰，力劝当政者减轻人民负担。抗日战争时期，刘咸荥 被遴选为四川省临时参议会参议员，国民政府称四川为“民族复兴要地”， 所以征兵征粮的担子重于他省。然而百姓虽深富爱国思想，尽人力、物力支援抗战，终致民力枯竭，力所难支，刘咸荥既顾及国家民族利益，为实 现抗战胜利而努力，又关怀同胞疾苦，在会场上对征兵征粮具实陈词，力 呼减缓。

　　刘咸荥乐善好施，热心助人，常将鬻字卖画所得多半捐助慈善事业。 晚年的刘咸荥学习佛学，戒杀生，常在其诗文杂著中寓因果循环之旨，他 希望以此来挽回日益颓败的世风和偏邪的世道人心。

　　成都二仙庵重刊《五种劝善书》，前有刘咸荥作序 ：“王君治堂，募印 是书，用袖珍本，广为流传，信能接先圣之心传而挽一时之颓俗，足见劝 善之苦心。昔东坡携石而归，自谓袖中有东海，王君好善之心，直欲人人 袖中有天地，讵不大哉！ 因敬佩而为之序。双江刘咸荥。”刘咸荥晚年编 辑过一册《醒世千家诗简编》，他从古代诗词中选出有关孝悌、人伦、悯农、 勉学子、觉迷、广劝、导俗等内容，由他的学生李澄波刻印，言之谆谆， 情之切切， 教人劝善， 以惠时人。又编《诗歌略存》，内容也是劝善、息讼、 戒贪、戒赌、戒奢、戒淫、戒鸦片等， 可以看出他的选诗， 用心良苦。《家 庭备用简易方》由李澄波选抄民间验方、单方， 简单方便， 适用于居家备用， 以防不时之需，非为牟利，只为惠及苍生。

　　刘咸荥视富贵若浮云， 平素谨守槐轩家训， 自奉俭约， 力戒浮华虚伪， 教子以家训中之 “勤职业，修心术， 何患饥寒”为本；对亲朋好友冠婚丧祭， 反对奢侈，恒以“尽礼”为准则。晚年他胸襟更趋坦荡，思想活泼、风流 蕴藉、潇洒出脱；吟诗作文更是词清语俊， 深含幽默， 谈笑风生， 恬然旷达， 道德文章，名重一时，被尊列为成都“五老七贤”人物。1949 年 6 月，刘 咸荥在成都南门纯化街“儒林第”老宅无疾而终，享年 92 岁。

　　刘咸荥一生以教书为业，桃李满天下。刘咸荥一生存善心、发善愿、 做善事，结善缘。成都有三大善居士 ：华阳尹仲老、郫县焦公、双流刘咸荥。三者皆服务乡梓， 教书育人、刊书劝善、施粥赈灾， 数十年坚持行善， 直到生命尽头。

　　【参考资料】

　　1. 中共成都市双流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 ：《双流县志( 1911— 1985)》，四川科 学技术出版社， 2016 年 11 月。

　　2. 王泽枋著 ：《双流 100 名人传》，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8 年 10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