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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朗河堰

  在成都平原的西南方向,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自北向南,贯穿成都市温江区、双流区、新津区三地。这条缓缓流淌的河叫做大朗堰,自修凿至今已经有 300 多年,如今依然滋养灌溉着三地数十万亩土地,当地人民至今感恩当年主持开建这条河的大朗和尚。

  大朗和尚俗名杨今玺, 生于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四川重庆府(今 重庆市)人。杨今玺幼年丧父,母亲孙氏独自将其抚养成人。孙氏十分重 视对子女的教育, 加之杨今玺聪敏好学, 学问精进, 所以杨今玺成绩优秀, 还中过举人。

  不幸的是,杨今玺生逢乱世,他的前半生正是明朝江河日下的时候。 明末战事纷纷, 国力消耗严重。百姓饥寒交迫, 各路农民起义军揭竿而起, 李自成与张献忠同时起兵四川,巴蜀大地一片兵荒马乱,人民颠沛流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杨今玺也因这场兵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孑然 一身的他辗转流离,来到了川北的保宁府(今阆中市),投奔书云禅师。

  保宁府天峰山的书云禅师,是杨今玺的昔日好友,早年间在此地削发 为僧。书云禅师十分同情杨今玺的遭遇,暂时收留了他。杨今玺在天峰山 上每日里听着晨钟暮鼓,跟着和尚们诵经念佛。在这里,他常听人讲起破 山禅师抗暴吃狗肉的故事。破山禅师是明朝的一位高僧,曹洞宗的一代祖 师。相传,破山禅师曾为了保全一州老百姓的性命,在暴力面前忍辱破戒 吃狗肉。杨今玺听了后,深为钦佩,他怀着敬仰之情离开了天峰山,告别 书云禅师,只身前往川东梁山县(今梁平县)寻访破山禅师。在双桂堂, 杨今玺如愿拜谒破山禅师,成为他禅帐中第 87 名弟子,法名大朗。

  清顺治五年(1648),战争、饥饿、疫病日趋严重, 四川重陷灾境。 “时 献忠诛,摇黄炽,旱疫大作,人不自存”,32 岁的大朗和尚做起了游方僧, 来到川西大邑县,驻锡雾中山兴化寺。

  清顺治十七年(1660),川西乱后稍有复苏,清朝廷委派袁景先出任 双流知县。彼时,双流县城断壁残垣,渺无人迹,虎迹纵横。不得已,袁 景先暂时在双流永丰场以西的三圣寺办公,而此时,大朗和尚也离开了大 邑县的雾中山兴化寺,正在住持三圣寺。袁景先与大朗和尚一见如故,相 谈甚欢。

  一日,大朗和尚问袁景先 :“县台治理双流也有一年了,你认为双流 的久久大利是什么呢?”语出突然, 袁景先来不及思考, 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时大朗和尚拿出写好的一个偈语 :

  治国安民事,空空执两端 ;

  不作违心举,毋求冤债钱。

  眼前皆赤子,头上是青天 ;

  他日思旧好,何愧复何惭?

  袁景先看到已遁入空门的大朗和尚依旧怀着济世安民之心,不由得敬 佩有加。大朗和尚认为当下田地荒芜、民不聊生,而安抚眼前的赤子最重 要的事就是让他们有饭吃。但是,双流县城以西的杨柳河与金马河之间是 一片旱地, 因为地势偏高缺少灌溉, 不便耕种。大朗和尚往来双流、新津、 温江,通过观察,他认为可以通过兴修水利,开挖沟渠,将位置低下的杨 柳河引向东岸, 从而使东岸的大片土地实现自流灌溉, 将旱地改造成良田。

  后来, 由于双流县人口太少与新津县合并, 合县后的知县仍是袁景先。 大朗和尚通过袁景先结识了当时的四川最高军政长官陈相廷、成都知县袁 卜昌等。大朗和尚又将兴办水利的想法告知这些地方官,希望他们能够出 面主持开河修堰。但是,这些地方官虽认可大朗和尚的想法,却拿不出钱大朗和尚不愿意放弃, 他认为开河修渠是泽被万民、造福子孙的事情, 哪怕官府不愿支持, 自己也要坚持下去, 他决定以一己之力推动修河大事。 于是,大朗和尚戴上斗笠,脚蹬芒鞋,怀揣化缘簿,开启了他托钵化缘集 资修堰的旅程。一路上,大朗和尚一边踏勘地形,审度水势,一边将其所 得绘成修建河渠的草图。他沿着自己规划的河道一路化缘。但是化缘途中, 他既不要人家布施银钱,也不要米粮,而是向当地的乡民讲述修渠引水的 好处,希望大家能支持他这个想法,众筹集资修河。大朗和尚请赞成修河 的人在他的化缘簿上写下姓名和乐施的钱物数目。他的诚意和济世为民的 苦心感动了不少乡民,很多人在化缘簿签字留名,并写下“乐施”支持大 朗和尚。修渠事关重大,需要得到最大多数人的支持,如果遇到不理解或 不愿支持的人,大朗和尚会苦心劝说,甚至在这些人门前坐卧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言语,对方感其真诚和决心,最后签名同意修河。

  就这样, 大朗和尚一路宣传, 一路集资, 竟然筹齐了开河修渠的资金, 还奠定了良好的舆论基础。百姓们经过大朗和尚的宣传,知道等河渠修好了以后,就可以水旱从人,不怕灾荒年饿肚子了,所以对修河很是期待, 充满了热情。到了河渠动工的时候,三县的百姓纷纷扛着锄头,提着锸来 到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

  这时,大朗和尚在金花桥畔修了一座茅庐。白天,他徒步沿工地慰问 修河的工人 ;入夜为修河的工人编结草鞋,一晚至少编织 6 双,经常是通 宵达旦。他在门上贴了一个偈语 :

  莫畏前途蜀道艰,踏破千山与万山。

  贫僧别无相助力,草鞋无价任君穿。

  经过一个冬春,河渠开通,堰也筑成。河渠从温江刘家濠上游起水, 穿过双流县境,直下新津,沿河渠修了头堰、二堰、三堰、四堰、五堰, 还开了若干的支流。从此,温江、双流、新津三地数十万亩旱田得到了充 足的自流灌溉。人们感念大朗和尚的恩德, 把堰取名和尚堰, 又称大朗堰, 疏浚的河流叫做大朗河。

  清康熙五年(1666),51 岁的大朗禅师前往新繁(治今新都区新繁镇), 来到县城西 7 里(3.5 公里)的龙藏寺。龙藏寺始建于初唐, 明代重建, 大 朗和尚驻锡此地后重修殿宇, 自立传承谱字, 成为龙藏寺的清代开山祖师。 清康熙三十年(1691),大朗和尚圆寂,年 76 岁,葬于龙藏寺东隅。

  清光绪四年(1878),丁宝桢任四川总督。双流知县周兆庆、温江举 人李汝南、新律候选知州刘德澍以及三县廪监生员等联名向丁宝桢呈文, 请他转奏朝廷, 要求封赠大朗和尚。呈文说:“去年天时亢旱, 他处多歉收, 独大朗堰所灌溉者一律丰收。民人既食其利,因而益念其功。”原来这条 大朗堰在开凿后 200 多年,依旧庇护着当地百姓,百姓无不感念大朗和尚 的功德。为此,丁宝桢专折以 “为兴修水利功德及民之故僧请赐封号,以 顺舆情” 向朝廷请旨。不久,圣旨下,封赠大朗和尚为“紫阳真人”,后 又加封“静惠禅师”尊号。后来,龙藏寺的住持请书法大家王懿荣为大朗 碑亭书写四川总督丁宝桢所撰的《为兴修水利功德及民之故僧大朗请赐封号奏折》碑文。

  晚清时,双流国学大师、槐轩学派的创始人刘沅感佩大朗和尚托钵化 缘兴修水利,专门写了一篇《大朗堰记》,记述了大朗和尚修河始末,称赞他: “盖其托迹于风尘之表,而未尝忘济世安民,有由来矣。江水长存,大朗 其或朽乎哉。”

  【参考资料】

  1.〔清〕刘沅 :《大朗堰记》。

  2. 王泽枋著 :《双流 100 名人传》,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8 年 10 月。

  3. 龙显昭主编 :《巴蜀佛教碑文集成》,巴蜀书社, 2004 年 5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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