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献太后，北宋第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她是戏文《狸猫换太子》中 设计陷害忠良的奸妃刘氏，因为狠毒和算计留下了骂名，同时她也是北宋 听政时间最长的一位太后，临朝称制达 11 年，因为政绩卓著受到史学家 的肯定。这位来自蜀地的孤女，凭借着美貌与才华，一步步逆袭，最后登 上了权力巅峰。她充满传奇和争议的人生经历，在北宋历史画卷上，留下 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刘妃，本名不可考，戏文里称呼她为“刘娥”。刘娥是益州华阳人， 家境十分贫寒，但是刘娥非常聪慧，能歌善舞，还擅长一种类似拨浪鼓的 乐器“鼗”(音 táo)。为了生活， 10 多岁的刘娥跟着一个叫龚美的银匠一 起去了京城。

　　刘娥与龚美在京城开封继续做着银匠活儿。刘娥拨动着鼗鼓为顾客说 故事以招揽生意， 因为长相甜美、歌喉婉转， 美娇娘的声名很快在京中传开。 此时还是襄王的赵恒，出于对后蜀故事“花蕊夫人”的好奇，很想找一个 四川女子。他听说了刘娥的美名，对属下说 ：“我听说蜀地女子冰雪聪明， 帮我寻求一位这样的蜀美人。”由于史书记载不详，不知刘娥是如何进了 王府，只知赵恒一见刘娥颇为倾心，而具有皇家气度的翩翩少年也令刘娥 心生爱慕，二人年岁相当，俱是青春年少，很快便如胶似漆。这个事情令 赵恒的乳娘秦国夫人很是不满， 乳娘秉性严谨， 颇看不惯出身低微的刘娥， 苦劝赵恒，但是沉浸在爱河中的赵恒并未听劝。秦国夫人一怒之下，到宋 太宗赵光义那里告状。赵光义大怒，命令赵恒赶走刘娥，并很快给赵恒选 好了王妃潘氏。

　　父命难违，但赵恒又终究舍不得刘娥，就将她偷偷地藏在自己属下张 耆的府中。这一藏，就是 15 年。15 年来，二人情丝不断，感情历久弥坚。 终于，赵恒继承了大统，也就是宋真宗。于是将刘娥召进宫中，封为四品 美人，很快又封她为修仪，再进为德妃。这个来自民间的普通女子竟然如 “灰姑娘”一般，终于飞上高高的枝头，“麻雀变凤凰”了。赵恒对她，由 最初的怦然心动，到 15 年来的不离不弃。刘娥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可 以名正言顺地和赵恒在一起了。此时，刘娥已经 30 岁，在三千佳丽之中 虽然年龄最大，但仍独得皇上恩宠。

　　此前，其父亲指婚的王妃潘氏去世后，又被父亲赐婚郭氏。在郭皇后 病逝后，宋真宗十分想将刘娥立为皇后。没想到他的这一想法又遭到了群 臣的反对。大臣们认为刘娥出身贫寒， 不配母仪天下。但宋真宗一意孤行， 执意立刘娥为后。

　　刘娥没有诞下皇嗣，这成为她立后的一大障碍。而刘娥已经 30 多岁了， 生子的希望不大。此时，刘妃的近侍宫女李氏同刘妃聊天，说梦见自己怀 孕了。一句话提醒了刘娥与宋真宗，他们便生出“借腹生子”的计策。宋 真宗临幸李氏后，李氏真的怀孕了，便对外宣称刘妃有孕。待李氏十月怀胎， 一朝分娩，落地的婴孩就被抱到了刘娥处，对外声称是刘妃之子，刘娥也 顺利立后。这个也就是后来戏文“狸猫换太子”的历史本来面貌。

　　宫女李氏就是戏文中李宸妃的原型，她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代孕妈 妈”的角色。但是，历史上却没有母凭子贵的戏码，虽然她是皇子生母， 但是并未因此得到宋真宗的青睐。据历史记载，刘妃虽然“夺”走了李氏 的孩子， 但并没有加害李氏。后来， 李氏被封为崇阳县君， 在生下小公主后， 又晋封为才人。北宋明道元年(1032)二月，李氏病危，此时已是太后的 刘娥派太医前去诊治，并晋封她为宸妃，然而李氏封妃当天便病逝了。起初， 刘娥只想以普通宫嫔的身份殓葬了事，毕竟她对“借腹生子”一事讳莫如深， 只愿意把李氏当作一般的宫嫔。但是， 关于皇帝生母一事， 外界早有疑问，颇多揣测，有人已经怀疑李宸妃实为皇帝生母。所以，宰相吕夷简劝说刘娥， 若是念及刘氏后人，定要厚葬李氏。刘娥聪慧异常，一点就透，爽快地答 应了厚葬李宸妃，以一品礼仪将李妃殡殓，在皇仪殿治丧，并给李妃穿上 皇后冠服。其实， 早在宋真宗在位期间， 刘娥便寻访李氏家人， 并赐予官衔， 在宋真宗去世后，刘氏依然继续任用李氏一族，李氏去世后，又追封了李 妃的父亲，并再次晋升其兄弟。

　　刘娥对待其他后宫妃嫔也算谦和，因为笃定赵恒对她的感情，所以她 并没有工于心计地去争宠，一直在宫中保持着低调朴素。当了皇后以后， 刘娥更是简朴，并约束自己的宫人穿衣朴素，即使后来做了太后，她依旧 保持着朴素的作风。太后宫内的侍女看到皇帝宫内的侍女都比自己光鲜亮 丽，感到愤懑不平，向她抱怨，遭到了刘娥的申斥。但是，刘娥看到入朝 的扬国公主、荆国公主(宋真宗姐姐)，会怜惜她们的头发因年老而稀少， 还要赐给她们珍贵的珠玑帕首，关切她们“皇姑老了，多加珍重”。刘娥 严格要求自己做到朴素，但是还是愿意看到皇帝和贵戚们衣着服饰华贵， 以彰显大国风范。

　　刘娥和同样是来自四川的杨淑妃关系最好。李氏之子抱来以后，刘娥 十分珍爱，视如己出，但是因为自己年龄大了，精力不足，就托给小姐妹 杨淑妃代为抚育。这个孩子叫赵受益， 后更名赵祯。赵祯小时候体弱多病， 刘娥和杨淑妃对其倍加关爱， 所以赵祯对她们二人感情极深， 称刘娥为“大 娘娘”、杨淑妃为“小娘娘”。刘娥除了关爱赵祯的成长，对其学习教育也 极为重视，请来天下名儒为他讲习经史，培养他的学养和德操，尽心尽力 地抚养未来的天子。赵祯(即宋仁宗)即位后，宽厚仁爱、善于纳谏，是 为一代明君。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赵恒当初对刘娥一见倾心，定是因其不凡的容貌， 虽然史书中仅是“有丽容”这样简单的描述，但还是为我们提供了一定的 想象空间。而刘娥不仅仅是空有美貌，她还聪慧异常。十来岁跟人外出打工，几年的“京漂”生涯使得她人情练达， 在张耆府中被“雪藏”的 15 年， 她没有将自己局限于无奈的相思中，而是利用这个时间博览群书，增长见 闻。据史书记载， 刘娥非常机敏聪慧， 成为皇后以后， 因为她通晓古今书史， 熟知政事，成了宋真宗的贤内助。她听皇上讲奏章，便能轻松记住事件的 缘由本末。宋真宗每日批阅奏章， 刘娥必侍奉在旁， 外出巡幸也要带上她。

　　宋天禧四年(1020)二月，宋真宗患病，难以主持日常政事，上呈到 皇帝处的政务实际上都由皇后刘娥处置。后来，真宗病重，下诏 ：“此后 由皇太子赵桢在资善堂听政，皇后贤明，从旁辅助。”此诏书便认可了刘 娥裁决政事的权力。

　　宋真宗去世以后，宋仁宗即位，刘娥成为了皇太后。此时的赵祯只有 12 岁。当初，刘娥为了巩固后位，培植了丁谓等人。当宋仁宗即位后，宰 相丁谓以为天子年幼， 太后不过是一介妇人， 试图架空刘娥， 意欲独揽朝政。 丁谓的这一动向被刘娥察觉，她果断地杀了与丁谓勾结的宦官雷允恭，然 后迅速罢免丁谓， 并将他发配。刘娥快刀斩乱麻般解决了朝中的奸佞宵小， 然后与宋仁宗一起听政决事，正式垂帘听政，史称“章献垂帘”。

　　刘娥在正式掌权以后，起用了大批如晏殊、王曾、张知白、吕夷简、 鲁宗道等有才干的官员。她调整了职官机构，并改革了科举制度，恢复了 制科，设置了学田。她变茶法，弛矾榷，减免赋税，鼓励垦田，整治黄河水患， 兴修江南水利等。在刘娥垂帘期间，她的老家四川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纸 币——交子，可见当时的社会平稳安定，经济日渐繁荣。

　　刘娥号令严明，赏罚有度。她任人唯贤，有个叫刘绰的漕运使给她 送来厚礼，想要升官，遭刘娥一顿申斥 ：“你知道王曾、张知白、吕夷简、 鲁宗道吗？难道他们都是给我送礼才升的官？ ”刘绰羞愧难当，后来再无 以重金求官者。在一次封赏仪式上，刘娥让大臣们把子女亲朋名单报上， 大家以为是要提拔， 纷纷上报， 谁知刘太后把名单绘制成图表， 挂在卧室里， 每当有人举荐，她就拿着名单核对那张表，除非证明有奇才，否则列入图表中的人基本不用。她还发布了“约束子弟诏”，要大臣百官带头教训子 女亲朋，奉公守法，违反“约束子弟诏”则严惩不贷。她的这套做法不但 整肃了朝政，还有效地防止了官员的结党营私。

　　刘娥临朝称制 11 年，由一个街巷卖艺的市井女子到可以号令天下的 皇太后，实现了人生的巨大跨越。在权力巅峰上待了很久后，刘娥很想再 向前跨一步。当时，就已经有人将她比作武则天。刘娥试探性地问大臣鲁 宗道 ：“你觉得武则天是一个怎样的人？ ”鲁宗道回答 ：“罪人一个，危害 社稷。”刘娥听罢沉吟不语。后来，吏部侍郎陈琳向她敬献了一幅《武后 临朝图》，称刘太后为当代武则天。刘娥反手将图丢在地上， 厉声呵斥：“我 绝不干这有负祖宗的事儿。”之后， 刘娥明确表态：待皇帝成人， 立即还政。

　　宋明道二年(1033)二月，朝廷要行太庙祭祀大典。刘娥病重，她想 要在生前穿一次天子衮冕，便提出自己要着衮冕祭祀太庙。此言一出，群 臣大哗，只得将皇帝衮衣上的饰物稍减几样呈了上去。太后刘娥穿着天子 衮衣、头戴仪天冠，在近侍引导下步入太庙行祭典初献之礼。之后，刘娥 彻底还政于宋仁宗。没多久，刘太后病逝，享年 65 岁。

　　后世有人认为刘娥之所以没有称帝， 是在于当时士大夫的努力， 如“忠 臣救护”“实忠臣之力”。刘娥没有称帝，或许有来自“固执”士大夫的阻力， 但是刘娥主观上应该不想有负于赵恒对她一生的挚爱和信任。史书记载，刘 娥去世的第二日，宋仁宗召群臣，哭道 ：“太后临终前数度拉扯身上衣服， 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参知政事薛奎解释 ：“太后是不愿先帝见她身穿天 子服。”仁宗恍然大悟，下令给刘太后换上皇后冠服下葬。刘娥一定是不 愿意穿着天子的衣服去见赵恒的，因为相对于至高无上的太后、虚无缥缈 的“女皇”，做赵恒的妻子，才是刘娥一生最为看重的身份。

　　《宋史》这样评价刘娥 ：天圣、明道年间，天子年轻，母后临朝称制， 而内外肃然， 纲纪得以树立， 朝政没有大的缺失， 奸邪的人不能肆意妄为， 是谏官用人得当的结果。史书充分认可了她的政治才干，刘娥在章献垂帘的 11 年，保证了真宗时代到仁宗时代的平稳交接，并为宋仁宗时期的繁 荣打下了基础。历史学家蔡东藩评价刘娥：“刘氏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他认为刘娥对待郭皇后是很恭敬的，对待杨淑妃也是很谦和的，虽然将李 氏的儿子据为己有，但是她并没有欺瞒宋真宗，更没有残害李氏，只不过 利用这个上位，希图邀宠，虽然狡诈，但也说不上恶，后世关于“狸猫换 太子”的讹传，简直是“捕风捉影，全属荒唐”。

　　【参考资料】

　　1. 〔元〕脱脱等撰 ：《宋史》，中华书局， 1977 年 11 月。

　　2. 王泽枋著 ：《双流 100 名人传》，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8 年 10 月。